阅读: 10 发表于 2024-08-13 23:17
“南京是南京本地人的南京,也是临时寄居者和匆匆过客的南京;南京是文人的南京,也是非文人的南京……”日前,南京文化学者张元卿编选的散文集《旧时明月照秦淮》出版。该书入选江苏省“十四五”时期重点图书出版专项规划项目之“城事百年”丛书。它以不同眼光、不同角度、不同语言风格的多层次、体验式讲述,呈现在历史风烟中南京人的生活状态、民风民俗、文化态度,以及在发展变化中的南京城市形象。
作者身份迥异 呈现昔日南京的真实面容
“城事百年”丛书共计6册,分别聚焦南京、广州、成都、扬州、杭州、长沙6座城市的过往,讲述这些老城市的老、旧和曾经的年青、曾经的新、曾经的风姿绰约,以及新老交替间的悲欢离合、人文变迁、社会变革、各阶层生活状态等。
土著贤达细谈掌故风情之邃密,旅人骚客抒发走马观花之畅达。书中文字均出自百年前大批知名或不知名的作家、学者、记者、居民、游客之手,他们不厌其烦事无巨细地记述着对这座城市的所遇所感。这些别具一格的“攻略”对今天的旅行者也不乏借鉴意义。
作为编选本的编者,则通过“选”,来表达其对各种历史“讲述”的认知。“城事百年”丛书各册编选者均为对该城市有一定研究的文化学者、作家、教授等:《最是多情广陵水》写的是扬州,编选者韦明铧为扬州文化研究所名誉所长;《蜀中芙蓉为君开》写的是成都,编选者龚明德为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;南京册编选者张元卿曾策划“爱随园”丛书、“微南京”丛书等,著有《刘云若评传》《金九在南京》等。
在《旧时明月照秦淮》中,张元卿通过寂寂湖山、饮食男女、楼馆歌台、蠹鱼生涯、学校巡礼、经济民生等类别,再现南京旧日风雅。“南京是南京本地人的南京,也是临时寄居者和匆匆过客的南京;南京是文人的南京,也是非文人的南京;写南京的好文章不都是本地人所写,也不都是文人所写。”据张元卿介绍,本着这样的理念,只要言之有物,哪怕只有一点史料价值,只要有益于了解那时的南京,他都尽量斟酌选用,而且作者身份也尽量涵盖本地人、寄居者和过客,当然也包括文人和非文人,从而尽量“接近昔日南京的真实面容”。
记者发现,《旧时明月照秦淮》与以往选编南京文集有所不同,比如朱自清、俞平伯、黄裳等名家名作常被选录,“为避免重复,同时又给读者提供新的阅读体验,这些名文即便契合我的用意,亦概不收录。”基于个人的阅读趣味以及尽量全面反映南京旧貌,本书选录的文章,近一半是七十多年来第一次露面,“相信能给读者面貌一新的感觉。”张元卿表示。
内容鲜为人知 玄武湖风光曾有四时瓜果期
“了解一个景物、一个民俗,最好能从不同的角度来接近它,通过不同的讲述来感知它。”南京独特的山川形胜,成为张元卿此次导读的起始站,玄武湖、莫愁湖、清凉山、栖霞山等,纷纷在历史深处留下鲜为人知的面容。
“玄武湖——这年轻人的恋人,在每一个居住在南京的年轻人心里,是永远不会忘记的。”写下这段话的是王翼济,出生于1916年,热爱文艺,来自浙江宁波。他说:“恋人越看越美,玄武湖也是如此……你不能光指着她的一手一足、一颦一笑,便以为这是她的美丽处。玄武湖也这是这样,在清晨,在黄昏,在月夜,在雨天,以至于春夏秋冬一年四季,她都有她独特的美。”“无论在任何时候,你要领略她的美总不应该忘记泛舟……唯有在泛舟的时候,你才能领略她的美。这道理我说不出来。”
从著名词曲学家卢前的表述中,我们知道,玄武湖可以以花果来表现湖上风光,即桃实期、瓜藕期、石榴期和橘柚期。“记得当时年纪小,我爱谈天你爱笑。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,风在林梢鸟在叫。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,梦里花落知多少?”这首歌的词作者正是卢前。一句“梦里花落知多少”更是影响了百年来宗璞、琼瑶、三毛等数代人。
看到北湖,自然会让人联想到西湖。北湖就是后湖,也就是玄武湖。在卢前眼里,西湖虽负有天下盛名,但北湖比起它来,也是各有各的风光。二者相比,西湖胜处在装饰,北湖胜处在湖本身:“西湖像是一本戏剧。一切角色的活动、情节的推演、场面的布置,统统离不开脚本,而表演在舞台,不在文字……北湖是一首诗,音节、感情、想象,以至于结构、造句、练字,在文字上表现,也就是在诗的本身上表现出来。”
那时候,栖霞山也是大家热衷游玩的地方。去栖霞山即可乘坐沪宁火车,从下关上车,“人很拥挤,谈天的声音,高出于车轮辘辘之上,经过了好些小站,刹那间已到了栖霞站了。”“栖霞站离栖霞山二里半,步行半小时至。”
捕捉生动细节 紫金山的云树可引发共同感怀
南京作为一座历史悠久、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,其街衢古巷不仅承载着浓郁的地方特色,更记录着不同时期南京居民的生活印迹。多篇选文在平面中拉出了历史的景深,又在整体的散点透视中有局部聚焦。
“过火”是指南京人搬家时必须要“抬炭”,无论天如何热,必得用人抬着炽炭的火盆。“考其用意,是表示去旧来新”。老的茶馆里总带着南京魂,“一座一座旧式的建筑物,或楼,或台,或阁,或园……都是有着斗大的字的招牌,有奇芳,有民众,有得月,有六朝。”夫子庙是喝茶的集中地,大禄茶社号称为维扬细点的翘楚,新奇芳阁和六朝居是本地人喝茶最热闹的地方。但是,南京茶点最好的地方,却在一家茅屋中的无名茶室,“他们每天售三小时的茶点,过时不候,座上客有男女学生,有达官名士,有贩夫走卒……”
因著名教授胡小石博得大名的马祥兴名菜“美人肝”,让后人追想不已。在柳雨生的《秣陵十日》中,对南京菜就有相当多的描述:“马祥兴的厨子的本领的确不同凡响,能够把它烩得又香又嫩,远非他处的庖丁所能望其项背”,说的正是烩鸭肝;至于凤尾虾,“每个虾仁的尾部都是连着一点壳的,决不会完全脱离,除非你把那鲜嫩滑口的虾仁嚼上一嚼,虾仁很轻松地滑进你的嘴里,那半截虾壳也自然而然地脱落,一点不用费你的气力。”
繁华的街道、逝去的风景……因为不同人的讲述,一个老南京在纸上又“活”了过来。它让人感到既熟悉又陌生。
书中的《金陵梦屑》记载了一幅南京景象:“城南多深巷,巷内多深屋。冬日访友……用矮脚炭盆,燃炭取暖。隔盆相对,笑谈无忌,辄不觉夜之渐深也。”隔着近百年的时光,张元卿作为编选者,再读这些文字,依然会被莫名打动。他说:“我没有城南的朋友,即便有,大概也难再‘隔盆相对’。”张元卿常坐地铁二号线,从城外赶往城里上班,地铁有一段在地上,坐着无聊便会看往窗外,在马群站附近总能望见紫金山的云树。这让他不由得想到,以前进出南京的那些人,不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,看到这云树,也许都会生发出一些感慨,这种感慨却可穿透岁月,让两个时代的人因为南京、因为一座城市而相视一笑。